第二十九章 先下手为强
只花了半天的时间,陶醉便打听出了何须易的近况。
——只要有钱,就能收买人心。
——就是明月堂的弟子也不例外。
——这名弟子是何须易的贴身弟子,所以知道何须易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从这个弟子口中,陶醉了解到每次顾少游外出,并不是将权利都移交给何须易暂代,而是交给白雪和虎儿。
只有这次是个例外。
因为顾少游和虎儿一起出去了。
明月堂弟子对虎儿都很奇怪,因为虎儿老是长不大,不仅身高仍是初来时那么高,连相貌也没有改变。
但是顾少游常常夸奖他,说他武功已极高,所差者仅火候而已。
有两次虎儿表演武功,果然令明月堂上下为之震动。
由于他是前堂主孔令师的救命恩人赤松子之子,因此顾少游和白雪都非常喜欢他,对他骄纵异常。
白雪对虎儿长不大的解释是这个孩子命太苦,长年跟着父亲赤松子颠沛流离,营养不足,后天发育不良,致使年龄二十出头了,身高仍像八九岁时那样。
以前在江湖中只要提起鬼军师何须易,几乎人人皆知。
但是近来他的名声一落千丈。
明月堂所有人的锋芒都被“平生不羡万户俟,但愿一识顾少游”所掩盖。
自顾少游执掌明月堂大权后,何须易的建树似乎越来越少,话也越来越少。
大概是长期得不到重用之故吧。
何须易近几年有两大爱好,那几乎是所有男人的两大爱好:
贪酒、好色。
他嗜酒如命。
据说他酒喝得越多,玩起女人来越有劲,比年轻小伙子还厉害。
何须易有一个相好叫滴露。
那是浮生巷娇娇楼的红角儿。
这名弟子只知道这些,但这些对陶醉来说,已经足够了。
他决定到娇娇楼找何须易。
陶醉并不是一个人去的。
他和秀秀一起去。
梦姐武功虽高,但是眼睛却看不到事物,动起手来难免吃亏。
所以陶醉把秀秀带上。
浮生巷,一听就知道是个著名的花街柳巷,流莺名妓云集之处。
此时何须易正在浮生巷、娇娇楼。
他和滴露正在一个隐秘的包厢中鬼混。
由于何须易的身份比较特殊,所以娇娇楼的老鸨将他安排在隐秘的房间。
秘室中春风恰荡。
他们两人并不像别人想像中那样脱光衣服,纠缠在一起胡搞。
“好功夫!”
朦胧的灯光下,两点乳珠更嫣红、动人,今男人们为之销魂。
何须易长吟道:
“满园春色关不住,两点红杏出墙来。”
滴露笑道:
“你还能再露两手让小女子开开眼界吗?”
何须易道:
“这有何难。”
他一鞭扫出,呼呼风响。
两片衣衫飞舞而起,身上乃完整无缺。
滴露轻叹道:
“男人们用手脱女人的衣衫,真是太落伍了,太不时髦了。”
何须易接着道:
“哪像我这样潇洒、从容,对不对?”
滴露低声道:
“不错。”
何须易道:
“大美人两点都露了出来,还差最后一点。”
他随手一鞭刺出。
鞭身挺直如枪。
他竟用起了“刺”字诀。
这招有个名堂叫“黑龙寻穴”。
只听得“哧”的一声,鞭头竟刺入滴露两腿问的裙布之中。
滴露从来没有见过这招,心里吃了一惊,但随即坦然。
因为皮鞭根本未碰到肌肤。
何须易鞭身忽甩。
又是“哧”的一下裂帛之声,滴露的一片裙布已被卷飞。
她那奇妙之处已隐隐现出。
滴露目现惊喜,激动地叫道:
“太好了,太妙了,如果我双手能动弹,早为你鼓掌了,太精彩了,简直令人叹为观止。”
她忽地一叹。
何须易眯着眼问道:
“叹什么气?”
“你的鞭法虽好,可是跟我却没有关系,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
“你不过瘾,是不是?”
“也不能这么讲,我的眼睛却过足了瘾了。”
何须易脸上突然露出冷酷之色,道:
“这还不容易。”
他一鞭扫山,正中滴露肚腹。
这一鞭却抽得结结实实。
一大片衣裙立即被卷起,滴露一声惨叫,肚腹之处已被抽出一条血痕。
何须易喝道:
“你叫,你叫,我要一直打到你不能叫为止。”
他一鞭接着一鞭抽出。
一鞭快似一鞭。
一鞭重似一鞭。
鞭鞭都抽打在滴露身体上。
三四鞭下去,滴露身上的衣裙就被撕卷得一丝不有了。
连她脚上的丝袜都被卷飞了。
起初她的胴体还娇美动人,可是几鞭过去,就鞭痕纵横,鲜血淋淋,触目惊心了。
何须易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,他仍是一鞭接着一鞭疾抽猛打。
滴露的嘴中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,可是脸上却现出欢愉的光彩来。
她紧紧咬着嘴唇,樱唇已被咬破,鲜血一滴滴滚落。
何须易打得愈厉害,滴露叫得愈凄厉,而她的神色也愈愉悦。
滴露四肢都被绑住,无法反抗,只能在地下滚来滚去。
地下也留下一串串、一滩滩血迹。
滴露滚得时快时缓,但是何须易的皮鞭却像疾风暴雨一般。
原来这何须易由于长时间压抑自己,心理已有点变态。
他喜欢虐待女人。
他最喜欢用鞭子抽打女人,而且是被绳子捆起来不能动弹的女人。
而滴露却是个被虐待狂。
男人打得越厉害,她心里越高兴,情欲也会被渐渐推至高潮。
这是他们的秘密,绝没有第三人知道,就连何须易的心腹弟子也不知道。
他的心腹弟子都守在门外,根本不晓得屋里发生什么事情。
何须易喘息着道:
“抽足了没有?”
滴露一边翻滚,一边呻吟道:
“不,不行,再……再打几鞭,啊,哎哟……”
忽听得一人轻轻叹息道:
“再打几鞭,恐怕就能打死了。”
这声音虽轻,可是传入何须易、滴露耳中,却如晴天霹雳一般。
何须易双目中精光一闪,厉声喝道:
“谁?”
他已听出声音发自秘室门外,当即长鞭一起,无声无息地向秘门刺去。
这一招仍是“黑龙寻穴”,可是速度更快,势道更猛,其意再也明显不过,乃是意欲将来者无声无息地击毙。
长鞭闪电般穿门而过,门外立即寂然无声。
滴露的情欲早消失得一干二净,花容失色,问道:
“他……他是谁?”
何须易冷冷地道:
“不管他是谁,都已经死了。”
说罢,他甩鞭。
他想把长鞭抽回来。
岂知一抽之下,长鞭竟纹丝不动。
何须易大惊,潜运内力,再抽。
鞭身仍不动。
何须易又加内力。
他的脸色已憋得血红。
门外那人突然松手。
何须易出其不意,噔噔噔连退四五步,才拿桩站稳。
何须易情知自己嫖娼宿妓的消息传将出去,鬼军师之名将贻羞天下。
明月堂将自己逐出门户,也倒罢了,如果自己是个变态狂的消息传出去,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他立足之处了。
他目光中杀气一闪,便欲再施杀着。
门外那人冷笑道:
“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,我进来了。”
秘门无风自开。
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年悄立门外。
这少年不是别人,正是陶醉。
门刚打开,何须易便疯虎般扑上。
他掌中的长鞭更如旋风一般怒卷向陶醉浑身上下。
陶醉毫不还手。
他左躲右闪。
何须易打得快,他就躲闪得快。
如果何须易打得稍缓,他的身法也会慢下来。
何须易连抽数十鞭,连陶醉的衣衫也没碰到一角。
陶醉笑道:
“你的鞭法并不是你最擅长的功夫,你还是施展出‘兔腿’、‘袖刀’吧。”
何须易的兔腿乃是指其轻功卓绝,出腿如电,袖中刀更是他杀人于无形的杀着。
但是这两门功夫既被敌人知道了,何须易又怎能再使出来?
陶醉见何须易鞭影如山,越来越重,自己也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,不由得大怒道:
“我看在你是我长辈的份上,才让你几招,谁知你如此不知好歹。”
他突然屈指弹出。
“啪”的一声,指中鞭梢。
如果说何须易的长鞭是一条厉害无比的毒蛇,那么陶醉的手指就是一把刀,一把利刀,恰好砍中了毒蛇的七寸。
漫天鞭影顿时消失。
长鞭已死蛇般萎顿下来。
何须易双眼的瞳孔也不由渐渐收缩。
他终于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的武功深不可测,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。
可他也看出这少年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,这是为了什么?
陶醉凌空出指,连封滴露数处穴道,令她昏睡过去,听不到自己的说话。
男人之间的很多话,都不能让女人知道。
何须易望着陶醉,手心已沁出冷汗。
陶醉微笑道:
“你别指望你的几名弟子能来救你,他们都已躺下了。”
何须易握紧了长鞭,嘶声道:
“你杀了他们?”
“没有,他们只是已被另外一个人制住,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。”
“哼。”
“如果他们进来,势必看到你和滴露胡搞的情景,我这是为你好。”
“你到底是谁?”
“我姓孔。”
陶醉决定说实话。
“姓孔?”
何须易沉吟白语。
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姓孔的武林高手。
陶醉逼视着他,道:
“难道你连谁是姓孔的都忘记了?”
何须易身体一震,他叹道:
“我认识姓孔之人虽然很多,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你。”
“你见过我。”
何须易大惊,瞪视着陶醉。
他惊恐万状地道: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你叫孔……孔什么?”
陶醉一字字地道:
“我是孔令师的第四个儿子阿潜。”
何须易就像见鬼似地厉叫一声,急退数步,剧烈喘息着。
他面色惨白,道:
“不!你绝不是,阿潜早已经死了!你骗我!”
陶醉冷冷地道:
“阿潜并没有死,他终于来替父兄报仇了。”
何须易野兽般低叫道:
“原来如此,我们都以为你早已经死了。”
陶醉道:
“你实是一个该死的人。”
何须易惨然道:
“你要杀就杀,何必说这么多废话。”
“可是我不想杀你。”
“哦?”
这倒大出乎何须易意料。
他哑声问道: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罪魁祸首是顾少游,而不是你何须易。”
何须易脸色立刻缓和下来。
陶醉淡淡地道:
“当年家父在太白居遇险,是不是你跟顾少游计划好的陷阱?”
何须易摇头道:
“不!那时我一点也不知情,真的,我一点都不知道,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你什么了。”
“继续说下去。”
“大哥的伤势本来已经好转了,可是突然间传出他被兄弟谷惨害的消息,那时我就对顾少游产生了怀疑。”
“你为什么偏偏对顾少游产生怀疑?”
“不论什么样的谋杀,其结果都是一样的,那就是对凶手极其有利。”
“不错,如果对凶手没有利,他也就不会做了。”
“大哥一死,四兄弟中就数顾少游为首了,而且那时他已隐为明月堂堂主。在大哥养伤那段时间,我就发现顾少游暗地里作了很多人事上的安排、变更,大哥死后,最得益的就是顾少游,没有其他人。”
“你果然不愧有鬼军师之称,亚逵叔叔就不会想到这些。”
“那时我也只是有些怀疑,并没有确凿的证据,再说大哥对顾少游宠信有加,我纵有疑点,也不敢对他说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才开始确定顾少游是谋杀家父的真凶?”
“大哥死了数月之后,我发现那虎儿一点也没有长大,便怀疑他就是桃花教著名的童魔,由此类推,顾少游也可能是桃花教的人,太白居之变,乃是他一手安排的。”
何须易又叹道:
“到后来,你的大哥、二哥、三哥相继死亡,大嫂也嫁给了顾少游,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断。”
他又顿了一顿,道:
“顾少游可能也知道这事时间长了,瞒不过我,所以很快就秘密找我谈话。”
陶醉心中一跳,道:
“他对你说了些什么?”
何须易道:
“顾少游并没有对我承认杀害大哥之事,只是希望我与他共同壮大明月堂,绝对不可生异心。他的语气非常严厉,完全是逼迫的模样,我知道,要是我不答应,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我。”
陶醉点头道:
“以顾少游的手段,他确会这么做。那时他根基未稳,也担心别人说闲话,不得不稳住你和亚逵。”
何须易叹道:
“我被逼无奈,只得答应,第二天,就被顾少游设计错杀了两位名门正派中的侠士,第五天便被他灌醉酒,糊里糊涂地就跟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。我有这些把柄被顾少游掌握住,不得不听他的话。”
陶醉冷笑道:
“当年你和爹义结金兰之时,曾说什么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,可是你明明知道爹是被顾少游害死的,还昧着良心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活下去,你对得起我爹吗?你对得起死去的亚逵吗?”
何须易垂头不语。
他双拳紧握。
他的眼中已闪出了泪花。
陶醉道:
“但是我知道很多聪明的人都非常怕死,更不愿失去在明月堂中这么好的生活,所以你就不得不听顾少游的话,以另一张面孔出现在人们眼前。”
何须易突然大叫道:
“我是怕死,我是该死!我的家人孩子都在顾少游掌握之中,我又能怎么样?”
陶醉望了一眼被何须易弃在地下的皮鞭,道:
“这些年来,你一定很不好过,因为你每时每刻都担心顾少游会对你和你的家人下毒手,而且他逐渐削减你的权力,让你在明月堂、江湖中的影响一天比一天减弱,所以你才变得压抑、痛苦,觉得生不如死,但又不能死,以致嗜酒,喜欢女人……”
何须易忽地抬起头来,握起拳头,问道:
“阿潜,你打算怎么样对付顾少游?”
陶醉笑道:
“你能帮我吗?”
何须易低声道:
“我只担心我自己斗不过他,反而……”
陶醉道:
“你放心,只要我们联合对付顾少游,顾少游就必死无疑。”
他略微一顿,道:
“你若能尽心尽力帮我,明月堂的堂主由你来做。”
何须易吃惊不小,吃吃地道:
“你说什么?要……要我做堂主?”
“你不愿意?”
“你既然回来了,堂主的位子就是你的,我……我不配做堂主。”
“除了顾少游后,我打算带母亲一起离开江南,可是明月堂不能倒下去,它仍然需要一个堂主,而你就是最佳的人选。”
何须易一阵默然。
过了一会,他问道:
“你见过……见过你娘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想不想见她?”
“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。”
何须易点头道:
“好,我带你去。”
陶醉忍不住问道:
“近几年来,娘过得还好吗?”
何须易凄然一笑,道:
“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是否感到快乐,不过顾少游似乎待她还不错,而明月堂上上下下对她也非常尊敬。”
陶醉道:‘
“何三叔,走吧。”
他终于叫何须易为三叔了。
何须易的眼中突然涌出一片泪光。
他忽然苦笑道:
“不过……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顾少游、童魔虽然走了,可是明月堂中还留有他许多心腹,个个武功高强、心狠手辣,我害怕我们对付不了。”
“这你可以放心,只要我回来了,他们就一个个死定了。”
陶醉说完,转身出门。
何须易解开滴露的穴道。
滴露惊恐万状,籁籁发抖。
她想说话。
但被何须易制止住了,他道:
“你最好什么也不要说,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好了,否则后果你自负。”
滴露也是聪明之人,当即点头道: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
何须易出了门、行出数丈,才发现带来的几名弟子都被点中穴道,死猪似地躺在地下,动也不动。
旁边却站着一个少女。
一个非常丑陋的少女。
秀秀见陶醉面带微笑地出来,自知事情成功,当下笑了笑。
何须易哪敢多问,弄醒众弟子后,嘱咐他们不得胡说八道,便带着陶醉、秀秀讲了明月堂。
白雪虽有顾少游的心腹弟子暗中监视着,但也不敢干涉她的自由,只能将她的一切行动告诉顾少卜游。
陶醉走进明月堂,感慨万千,心道:
“很多地方都变了.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走入明月堂,见到母亲。”
来到白雪寝室门前,四个守门女弟子赶紧迎上,道:
“不知何军师有何贵干?”
何须易道:
“请通禀夫人,就说何须易有要事相告。”
一名女弟子进去了一会儿,便出来道:
“何军师请进。”
何须易指了指陶醉,道:
“他也要进去。”
女弟子点点头。
陶醉对秀秀道:
“你在外面等我。”
何、陶二人走了进去。
到了里面,何须易便避开了。
白雪的寝室基本没有什么改变,想是她依然怀念以前的时光,所以顾少游想改变,她也没有答应。
大厅中灯光明亮,静静的。
珠帘深垂,隐隐能看到人影。
那是母亲吗?
陶醉心情激动,霍地掀起珠帘。
白雪听说何须易有要事禀告,屏退了左右,正端着一杯香茗品尝。
她听得门帘响动,不以为意地抬头一看,不由怔住了。
站在门外的并不是何须易,而是一个陌生少年。
这少年站在门口,似乎已经呆住了,呆呆地望着自己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白雪略感讶异,问道:
“你是谁?”
她虽觉这个陌生少年进来的非常唐突,可是并不害怕,她认为他也是明月堂的人,是跟何须易一起来的,却为自己绝世姿容所震惊。
白雪常常遇到这种情况。
陶醉仍然不答。
他仍是呆呆地望着白雪。
——那可是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啊!
母亲依然风华绝代,绰约多姿,可是明显地发福了,更显得成熟,有魁力。
她的眼波虽然仍像以前那样明亮、清澈,但是眼角已有了浅浅的鱼尾纹。
陶醉望着,想着,他回忆起了以前一家数日团聚的时光,他回忆起了母亲温柔慈爱的语言、举止………
白雪看陶醉第一眼时没有什么异样,但等到看第二眼时,不知如何心灵陡然剧震,就像被电触了一下似的。
她觉得这少年非常熟悉、非常亲切.可是却又那么陌生,那么遥远,似乎自己在睡梦中曾有无数次见过他。
他到底是谁?
白雪预感到将有什么大事发生,已缓缓起身,慢慢走向陶醉。
陶醉已经潮湿的眼睛骤然泪水狂涌, 一滴滴、一串串急涌出来。
他再也按捺不住,噗嗵跪倒,低低地叫了一声:
“娘——!”
听到眼前这少年突然叫出一声“娘”来,白雪当真震惊到了极点,惊喜到了极点.手中的茶杯当啷落地,跌得粉碎。
她浑身颤抖,望着陶醉那流满泪水的脸,心中灵光一闪,几乎用不敢相信的声音低低的、沉沉地呼唤道:
“阿潜?”
母子天性,血肉相连,白雪仅凭陶醉叫了一声“娘”,便立即猜出他是阿潜。
那个虽然死去多年,但仍魂牵梦绕,无时不深深怀念的阿潜!
陶醉抱住白雪的腿,低叫道:
“娘,我就是阿潜,我就是阿潜,我又回来了。”
白雪喜悦无限,泪水迅速涌出,颤抖着伸出双手,捧住陶醉的脸左看右看,喃喃自语道:
“阿潜?潜儿?这……这是不是在做梦?
你在阴间过得还好吗?有没有人欺负你,你见着你爹了没有?”
原来她仍以为阿潜早已死了。
前来相认的只是一个鬼魂而已。
可是她丝毫没有害怕,仍然舐犊情深,仍然如此关爱着自己的儿子!
陶醉微笑道:
“娘,我并没有死,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!如果您不信,您摸摸看。对,您看,我的心还在跳呢。还有,我的身后还有影子呢……”
白雪再无怀疑,搂住陶醉,大叫道:
“潜儿!”
陶醉也叫了一声“娘”。母子俩相拥一处,良久没有分开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白雪才抬起手来,替陶醉擦去泪水,道:
“孩子,你长高了,长大了,连娘都认不出你来了。”
陶醉含泪笑道:
“孩儿长大了,母亲也更加美丽了。”
白雪道:
“这些年来,你都在哪里?你的尸体不是在很多年前就跟陶刚的尸体一起送回来了吗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陶醉低声道:
“娘,我说了,您可不要害怕,您一定要冷静。”
白雪凄然一笑,道:
“你爹、你三个哥哥一个个都死了,我都挺了下来,还有什么事情能够令我震惊?”
陶醉握住白雪的手,一个字一个字地道:
“爹和三个哥哥都是顾少游害死的!”
“啊!”
白雪大叫一声,立即晕倒。
若没有陶醉抓着,她非跌倒不可。
白雪悠悠醒来.瞪着陶醉,连声道:
“不!你快对我说,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,你是骗我的,你爹和你哥哥不是顾少游害死的!”
陶醉镇定地道:
“娘,您以前都被顾少游欺骗了。”
他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详细地跟白雪说了一遍。
白雪早就呆了。
她的泪水不知何时已停止,她已说出一句话来了。
直到现在,她才感觉到自己受了多大的屈辱、受了多大的欺骗。
原来真相是这个样子,怪不得明月堂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。
陶醉说完,紧盯着白雪。
他害怕娘支持不住。
白雪忽然冷静了下来。
她静静地道:
“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她已决定等杀死顾少游之后,就自杀殉夫,到阴间去请求孔令师的原谅。
陶醉道:
“娘,现在儿子回来了,以往的一切都成了过去,我们面对的将是一种新的生活。我希望您能忘记过去,迎接新的生活,就让儿子陪伴您,还让您的四个儿媳妇来陪伴您,不,还有一大群孙子孙女,重孙子,灰灰……”
他已猜出了母亲的想法,所以必须制止她这种危险的想法。
白雪摇了摇头,道:
“我对不起你爹,对不起你三个哥哥,也对不起明月堂,娘能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,能够见到你,已经是最大的欣慰和快乐了。”
“不!娘,只有您跟孩儿一起过着新生活,孩儿才感到幸福。”
“可是我……”
“娘,您一定要答应我,不许有其他想法,好不好?”
“你……你原谅我了?”
“娘,您永远是我的母亲,在我的心目中,您永远是最美丽、最善良、最疼爱我的母亲,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。”
陶醉顿了一顿,道:
“爹和哥哥在九泉之下看到这一切,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,真的,他们一定会高兴的。”
“潜儿!”
“娘!”
母子俩再次深拥一起。
白雪、何须易、陶醉计议停当,静等顾少游回来。
他们相信,只要顾少游回来,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。
陶醉等人已变成了猎人,静候猎物走进陷阱。
——顾少游就是猎物。
第三十章 初战告捷
明月堂、华山派联合兄弟谷歼灭桃花教,杀死战喜,立即轰动江湖。
顾少游、辛伐桂、谷弟之名更成了人们谈论的热门人物。
顾、辛二人为了对付桃花教,居然联合恶名昭著的兄弟谷,江湖中人褒贬不一。
有人说,顾少游、辛伐桂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侠,一代宗师,居然与兄弟谷同流合污,虽然歼灭了桃花教,可是其所作所为却令人不齿。
但也有人说,对付桃花教这些阴险毒辣之徒,非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非得联合兄弟谷这种邪恶门派,才能以毒攻毒,以暴制暴,否则当年七大门派曾联合进攻桃花教,怎么没有成功?
少林、武当、峨嵋等七大门派大多保持沉默,对此不表示任何意见。
不论怎么说,顾少游又成了风云人物,“江南大侠”之名更响。
可是顾少游、谷弟明白这次并没有取得彻底的成功。
因为红桃、青桃、战爽等人都成了漏网之鱼,不知去向。
正因为如此,顾、谷二人仍狼狈为奸,没有结束明月堂、兄弟谷之间的联盟。
顾少游万没料到陶醉等人会赶赴江南,杀人他老窝中去了,仍和兄弟谷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。
辛伐桂不辞而别,顾少游极为恼怒,可是一时又顾不上找辛伐桂算帐。
为了避免人家说闲话,兄弟谷弟子有的隐避起来,有的改成明月堂弟子装束。
而谷弟则扮成顾少游的一个随从。
这天,他们正在处理桃花教后事,突然一个人自一棵高树上直溜下来。
顾少游吃了一惊。
明月堂许多弟子便欲张弓搭箭。
谷弟微笑道:
“不要惊慌,他是自己人。”
来的人正是谷弟的心腹高手火坛坛主火猴子。
谷弟向顾少游一指,道:
“参见顾堂主。”
火猴子拱手道:
“在下久仰顾堂主大名,今日相见,真是三生有幸。”
顾少游还礼道:
“幸会幸会。”
他知道他们有事要谈,便藉故离开。
谷弟道:
“火猴子,有什么事吗?”
火猴子道:
“大谷主有急事,请二谷主速速回去。”
“他没有写信给你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?”
“没有。”
谷弟“哼”了一声,心想:
“上次他骗我说生命垂危,实际上想借我的种,叫我跟木芙蓉做那种事情,自从我跟木芙蓉有了那种事之后,我就发觉大哥对我已有了顾忌之心,况且他有了儿子谷天远,更有理由杀我而灭口。不知他这次突然召我回去,因为何事?”
他淡淡地道:
“大哥还好吧?”
“大谷主一切都好。”
“大嫂可好?”
“大夫人也很好。”
“我的侄子天远呢?”
“少谷主也很好。”
谷弟心中更是不悦,心道:
“连少谷主的称号也叫上了,大哥百年之后,他绝对想让谷天远继承谷主之位,而且是独霸兄弟谷,而我这个名誉上是叔叔,实际上是老子的二谷主难免成为绊脚石。
他想在自己没有死的时候,一脚把我踢开,哼,没这么容易。”
他问道:
“兄弟谷没发生什么大事吧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既然什么都好好的,大谷主为什么要叫我回去?”
“不知道。”
火猴子忽道:
“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……”
“近来我发现大夫人常常和金光接触。”
“他们说些什么?”
“可惜我离得太远,听不到。”
谷弟心想:
“木芙蓉为什么经常和金光接触?难道他们之间也有奸情?不可能!金光绝对不敢这样做。莫非他们密谋想害死我?这倒有可能。”
他又问道:
“你临行前,大谷主有没有对你提起我和明月堂联合对付桃花教之事?”
“按理说二谷主率领众兄弟出生人死,大谷主应该犒赏才对,最少应该表示关心,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。”
谷弟心中冷笑道:
“他自是希望我死在云南,死在桃花教手中。”
他沉吟一会,道:
“火猴子,我不打算现在就回兄弟谷。”
火猴子道:
“如果这样,大谷主岂不会起疑心?”
谷弟道:
“顾少游前日邀请我到明月堂,我答应他了。”
火猴子低声道:
“二谷主,顾少游这种人奸诈得很,千万不能相信他的话。”
谷弟笑道:
“我知道。”
他也低声道:
“桃花教一除,明月堂就成了兄弟谷的劲敌,其实我也是顺水推舟,将计就计,一探明月堂之虚实也。”
火猴子挑起大拇指,赞道:
“高明!”
他又道:
“大谷主那边怎么交待?”
谷弟大笑道:
“那还不好办,你就说自己到云南时,才知道我已赶往江南,等你找到我时,已在明月堂了。”
火猴子道:
“二谷主的意思是叫我跟你一起去明月堂?”
谷弟道:
“不错,身人明月堂这种不测之地,我怎能不把你带上?”
“谢二谷主。”
次日,顾少游凯旋班师。
谷弟、火猴子都成了他的随从。
顾少游邀请谷弟到明月堂,果然不安好心。
他想趁机除了谷弟,那样再由隐伏在兄弟谷的居一刀发难,谷兄一除,兄弟谷就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了。
可他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火猴子,不过,他转念一想:
“到了江南,就是再多个只火猴子,我也不怕。”
一路无话,这天已到明月堂。
白雪、何须易率人迎接。
明月堂没有一点异样。
顾少游回到明月堂后,立即召来心腹弟子,询问近况。
那些人都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。
实际上何须易、白雪、陶醉等人皆秘密计议,外人根本不得而知。
当天晚上,明月堂大摆筵宴,欢庆顾少游歼灭桃花教获得巨大成功。
谷弟、火猴子也伴扮成顾少游随从作陪,为了避免别人注意,他们说话很少。
宴毕,何须易对顾少游道:
“顾堂主,我有事禀告。”
顾少游见他语音极低,微微一怔,道:
“是不是要借个地方说话?”
何须易点了点头。
顾少游心忖道:
“不知他有什么秘密的话要对我说?”
他转向谷弟低声道:
“请二谷主先回房休息,咱们明天再聊。”
谷弟笑道:
“顾堂主请便。”
何须易把顾少游引进了一间较为偏僻的房屋。
这间屋子建在一片苍翠的竹林中,寂静、幽美。
进了屋,何须易将门关上。
顾少游见他如此谨慎,不禁问道:
“三弟,莫非明月堂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
何须易道:
“我有一个华山派的朋友,他前日托人捎来口信,说辛伐桂从云南回来以后,心情阴悒,而且与少林、武当等掌门人秘密商量什么事情,可能对明月堂大为不利。”
这是他从陶醉口中得知的一些事情,他就用来欺骗顾少游。
顾少游果然相信了。
据童魔说,陶醉等人就是被辛幸伐桂放走的,他后来率众来追,结果扑了个空。
但是辛伐桂为什么会中途倒戈?
顾少游不知道。
现在他听何须易这么一说,心里咯噔一下,道:
“这消息可靠吗?”
“应该可靠。”
“你说华山派为什么要跟明月堂作对?”
何须易道:
“明月堂与华山派联盟,应该说是双方情谊深厚,为什么华山派突然起了异心?是不是你在云南时得罪了辛伐桂?”
顾少游沉吟道:
“没有啊。’”
他又问道:
“华山派那捎托口信之人走了没有?”
何须易道:
“我知此事重大,因此已将他设法留住。”
“他人在哪里?”
“就在外面的客栈之中。”
“能否立即将他叫来?”
“好。”
何须易又对顾少游道:
“请堂主稍候。”
他转身开门。
他脚步迅捷。
顾少游忽然想起:
“这姓何的始终对我心怀怨怼,为什么突然间对我好起来了?”
他见何须易转身开门时脚步快捷,更起疑心,当下轻喝道:
“且慢。”
他晃身追向何须易。
何须易见顾少游相信了自己的话,正暗自得意,没料到他竞会疾赶上来。
他大吃一惊,以为计谋败露,立即反身出刀。
他使得是袖刀。
那是他的成名绝技。
何须易有一把削金如泥的短刀,仲屈自如,既可以柔软如绵,藏于袖内,也可以以内力贯注,使之笔直。
如今他暗运内劲,袖刀脱袖而出,刀光一闪,疾刺顾少游胸口。
顾少游虽起疑心,但也没有确定,只是想试探一下而已,更没料到何须易竟然会以抽刀袭杀自己。
顾少游急忙侧身一让。
“噗”的一声响,鲜血怒溅,短刀没有刺入胸口,却刺入了肩头。
何须易刚才见顾少游迫上来,已知大事不妙。
待见一击不中,他更是惊慌。
因为他知道若论武功,自己绝对不是顾少游的对手。
何须易不及拔出袖刀,立即出腿。
——兔腿。
——那也是他的成名绝技。
一腿踢出,迅如电闪。
何须易仍是以腿袭击顾少游胸口。
顾少游肩头受伤,胸口必然难受,防守更会疏漏。
岂知顾少游见他使出袖刀,立即猜出对方跟着会施展兔腿,已于同时间出枪。
他没有把金、银双枪带来,只得以指为枪,虽然威力稍弱,但却更加灵活。
当日半闲馆一役,他就是以“指枪”力战桃花教教主战喜的。
顾少游右掌护胸,左指斜挑,正是“四顾无人枪法”中的一招精妙之着。
两人同时出招,使和都是最拿手的功夫。
指腿相交,只听得“咯”的一声脆响,顾少游左手食指已被震断。
而何须易的大腿也被顾少游的“指枪”对穿了一个洞来。
血洞。
在顾少游强劲的枪势下,一道血箭自何须易大腿中急射出丈余。一招之下,两败俱伤。
其中何须易受伤较重。
顾少游左指被震断,有指就势急刺。
指力凝聚如枪,直刺向何须易咽喉。
谁料想何须易的身形已经“砰”的一声,撞破房门,窜了出去。
原来何须易知道不敌顾少游,得赶快脱身,就在一条腿使出兔腿攻敌的同时,另一条腿也使出了免腿。
但却不是为了攻敌。
而是逃命。
就在指腿相交的瞬息间,他便已狡兔般腾身掠起。
顾少游大怒,旋风般扑出。
他刚到门口,突听飕飕飕破空之声大作,数十支毒箭疾射过来。
原来竹林中已埋伏了许多人。
顾少游微微冷笑道:
“区区毒箭又能奈我何?”
他立即疾退。
他刚退回房中,便迅速合上房门。
噼噼啪啪一阵连珠般的响声,数十支毒箭已钉在门上,只有极少数透门而人,但已伤害不了顾少游。
顾少游一声长啸,反向屋顶撞去。
他声若龙吟,乃是向明月堂中心腹弟子示警。
喀喇喇几响,房顶已被他撞破。
忽然顾少游觉得呼呼风响,几张黑乎乎的大网直向他罩来。
不知何时,房顶上已跃下数人,手持毒网,其用意只是把顾少游逼回那间屋子里。
顾少游手无利刃,又不敢碰到毒网,只得又落回屋里。
顾少游也感到奇怪:
“何须易为什么要把我逼回屋中?”
正在这时,只听一人大叫道:
“顾堂主,我来救你!”
陶醉不仅要杀顾少游,而且想除掉谷弟,为江湖除害,正好可以嫁祸于顾少游。
顾少游和何须易离席之后,谷弟、火猴子便被一名明月堂弟子引到一间雅室。
那名弟子也是何须易的心腹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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